不做咸鱼

老二是个讨债鬼！

老二最近在知乎上收到一个问题回答邀请：“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真的不该那么善良？”

老二回顾了一下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发现并没有什么曾经做过的好人好事让她觉得后悔的，觉得自己当时真的不应该那么善良。如果有，大概只有那件事吧......

老二长舒一口气，哽咽了一下喉咙，顺便憋回欲夺眶而出的眼泪，颤抖的双手打出了下面这段话：

当我从小在家里活的像个丫鬟一样的时候，姐姐弟弟在房间看电视，我在后院洗全家人的衣服、打扫卫生、上街买菜等等的时候；

当我被扔到乡下和爷爷奶奶生活，放假进城回自家被嫌弃脏的时候；

当我自己通过给人家跑腿挣点零花钱被她嘲笑的时候；

当我初中毕业出去打工，拿到的第一笔工资带她上街买衣服买包包，都没舍得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的时候；

当她跑到学校来，让我拿出自己的生活费替弟弟交学杂费的时候；

......

太多的话如鲠在喉，我怕出声就是嘶吼，老二终于明白什么叫“说多了都是泪”。

01

老二是讨债的鬼。上初中前老二都是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生活，妈妈带着弟弟在城里生活。爷爷奶奶全部重男轻女，老二经常被骂被打，老实木讷的老二就这样站在原地被打被骂还不许哭。

就算错不在老二，被打的还是老二；就算被别人欺负了，回到家被打的还是老二；任何人都可以欺负老二，没有人站出来帮助老二，错就错在你是家里排行老二！

现在的90后，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插过秧、割过麦子、锄过地施过肥、砍过柴挑过猪草放过牛羊......这些老二都干过！哼，她能吹好多好多年。睡过牛房睡过稻草铺成的床，老二从来没有零花钱，只有盯着别人咽口水的福分。

老二曾经为了两毛钱跑路费或者一根冰棒帮别人跑腿去很远的小店买烟买盐；为了五毛钱零花钱，帮别人洗衣服；为了一块钱零花钱，帮别人插秧，从早到晚，插了整整一天的秧；为了两块钱零花钱，帮别人割麦子，身上被麦芒划伤、被太阳晒伤、被镰刀割伤......

上学或者放学路上，顺路去稻田里面捡剩下的稻谷，捡被挂在树梢上的麦穗，拖拉机行驶过小路，被路两边树枝刮下来的，然后拿去换梨换苹果吃；夏天去水塘里抓小龙虾，拿到集市上卖，挣零花钱，这样就不用在学校趁同学不注意，捡人家掉下的或者剩下的东西吃了。捡来的东西在学校不能吃，带回家也不能吃，老二会在放学回家的那条树林小路上吃，那里没人看见。

在乡下生活了八九年，她就连一句过的怎么样也没问过，大概连活没活着都不想问吧。某一天老二跟着亲戚坐拖拉机进城卖稻谷，进城了，老二想回家看看。那是一个夏天，老二没有凉鞋穿，穿的是不知道哪来的棉拖鞋，下身穿的是冬天穿的棉裤。老二顺着记忆找到了自己的家，看见她在打扫卫生，她什么话也没说，头也没抬，一直低着头打扫卫生，仿佛没看见老二回来了一样。老二没敢进家门，就站在自家大门外面站了两个小时，一口水都没有喝，然后就走了，跟着拖拉机又回到了乡下。

老二命还挺硬，黑白无常过来捉拿了她三次都没成功。有一次。老二被树上不知道什么的虫子咬了，整条手臂发麻，疼得死去活来在地上打滚，哭的撕心裂肺，没人送她去医院，老二哭累了疼麻木了，过了半天自己爬了起来。

还有一次，老二从板车上摔下来，胸口砸到地上，突然无法呼吸，趴在地上不能动，老二拼了死命的想呼吸可是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脸憋得青紫，终于一口气吐了回来，老二什么也没说自己爬了起来。第三次，老二在河边给爷爷奶奶洗衣服，脚踩到青苔滑掉水里差点淹死，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老二拼了命的扑腾终于抓住了救命水草爬上了岸。老二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些事，因为无人可说。

我拼了命的不想死，你们却嫌我活着碍事。

02

老二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重男轻女问题的严重性了的呢？

乡下没有初中，老二小学毕业后就回城里读书住自己家里头了，老二以为自己即将摆脱“讨债鬼”的称号，没想到逃出了奶奶的棍棒又落入了亲妈的魔掌。刚从乡下回到城里，老二头上满是虱子，还传到了其他人身上，她大为恼火，用滚烫的水给老二洗头，想烫死虱子。一天晚上，家里吃炒螺丝，老二不会用牙签挑肉吃，经过她的一番毛栗子敲脑袋，牙签戳嘴巴，老二很快就学会了怎么吃螺丝肉了。

某一天上学，老二隔壁班的某位女同学死了，一打听是因为家里重男轻女，女孩经常因为不公平待遇和妈妈吵架，一时想不开喝农药死了。老二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原来重男轻女的问题已经严重到威胁生命了。

老二想那时候自己真傻啊，都没想过自杀也没想过离家出走，会不会自己离家出走或者自杀她们就会心疼自己一会呢？老二想起来在乡下读小学那会，那时候她还跟爷爷奶奶生活的时候，因为菜园门没关好，鸡进菜园把菜啄吃了。

老二想不起来是自己去菜园小河边洗衣服回来时没把门关好还是其他小伙伴去菜园小河边钓小龙虾时忘记把门关了，总之她被打了一顿，孙子们什么事也没有。打完老二被拖到一边罚站，免得挡住了道，老二什么话也不说，就站在墙边默默流眼泪。

晚上奶奶罚老二不许吃晚饭，老二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吃，那天奶奶蒸了馒头，奶奶拿来一个馒头塞到老二手里，让她滚，回家或者去哪都好，哪怕去要饭，就是不要再回来了，你这个讨债鬼。

当时奶奶把馒头塞给她的时候，老二不肯接，手藏在身后，奶奶硬塞给她，她也不敢松手，怕掉在地上又是一阵毒打。后来狗跑到老二身后，趁老二不注意把馒头叼走了，老二饿了一晚上。

老二想，当时她为什么没有离家出走呢，是不敢，怕被抓回来再打一顿？还是因为没有要饭用的碗？当时老二看了一眼离开村庄的那条小路，当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路上没有一点灯火，方圆五里都没有人家，前方穿过竹林和树林的一段小路只能看见黑洞洞的入口。

老二很怕。老二只在梦里做过离家出走，梦里她过的很好，功成名就回来后“报复”她们，气死她们，让她们后悔。老二还经常做自己生病受伤的梦，很多人来看望她，关心她，给她买了很多好吃的......

万家灯火，没有一盏等我。

03

我大概不是亲生的，我是带来的，每次这样想，老二心里才舒服一些，才理解她们为什么这样待她，老二甚至想过找出她不是亲生的证明。

读高中之后，老二住校了，某一天她来到学校找老二，老二以为她是来关心她紧张的高中学习生涯的，结果她是来开口要钱的。

你弟弟没钱交学杂费，你拿点生活费出来给他补上，以后还你。

之前，初中毕业在饭店打工挣的钱替弟弟补交了学费的钱她还给老二了，因为那是老二即将上高中所用的生活费，这次几百块钱她之后有没有还给老二，老二已经不记得了。

呵，我还真是小心眼，这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都还记在心上，老二这样想着。

那个月，老二去超市散称了一大袋玉米片回来泡开水吃，有时候里面加了一些泡面，一袋泡面捏成四块分四次吃。

后来上了大学，老二发现可以离开家独自生活了，突然叛逆了，底气也足了，腰背也直了，说话都敢大喘气了。

老二你怎么了？是不是谁和你说了什么？谁给你灌迷魂汤了。

她发现老二突然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乖巧懂事，听话，任劳任怨”的老二了，一定是有人跟老二说了什么，她怀疑。以前老二乖巧懂事、鞍前马后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夸过，老二一“叛变”之后，街坊邻里都知道了。衣服都不肯为家里洗了，家里的狗屎也没人打扫了，自己只管自己的事了......

大学上了一段时间，老二的室友某一天和老二说，你妈为什么那样说你？老二一脸懵逼，她跟你说什么了？

大学开学报到那天，你不知道去哪了，当时就你妈和我在寝室，凑过来和我说，你在家里一点也不乖，很不听话...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我发现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感觉很奇怪。

说着送我上大学，只不过是借着我的机会，去大城市玩一趟，路费餐费住宿费都是我自己拿生活费出的钱.....

那些难熬的时刻，多年以后，老二依然无法笑着讲出来。